3月31日,美国《华盛顿邮报》报道了这样一件事。内容是3月20日,在南美亚马逊丛林,委内瑞拉军队和原住民亚诺玛米人因Wi-Fi而发生争执,最终导致4名原住民死亡。
无独有偶,4月26日,在巴西最北部,也就是巴西与委内瑞拉边境附近,一名12岁的原住民少女被非法入侵的采矿工加林佩罗强奸致死。
一连串的关于原住民亚诺玛米人与现代文明之间的冲突,让现代人注意到了原始丛林以及在丛林中生活的土著人。
1万多年来亚诺玛米人保持着独特的文化和风俗习惯,森林和原始信仰依然在他们的日常生活中生息。就是这样的亚诺玛米族为什么会为了Wi-Fi和军队发生激烈的斗争呢?在被人遗忘的原始丛林中,他们到底发生了什么呢?
曾跟拍亚诺玛米人天,在09年拍摄过亚诺玛米人纪录片的日本导演国分拓先生,对目前土著文明与现代文明的碰撞给出了自己的理解。
融入现代社会的亚诺玛米人
一旦改变,就不会再回到“以前”
国分拓说:“亚诺玛米人正在使用Wi-Fi。比起人的生命被夺走,更让人吃惊的应该是这个吧,至少社交媒体对此的理解大部分是这样的。我并没有感到惊讶,但心情变得复杂起来。”
世界在文化上的变化,一定是来自文明世界一方的压力,与善意、恶意无关。这与亚诺玛米人是否愿意无关。与我们有经常性的接触,有文明方面的人教我们文明方面的物品的使用方法,如果亚诺玛米人方面认可了它的利用价值,那么以前没有的东西就会瞬间传播开来。Wi-Fi也是其中之一。
但是,一旦习惯发生改变,就不会再回到“以前”。关于这个情况,人们有各种各样的意见。有人说,这是没办法的事。也有人强调说,亚诺玛米人变得更现代化,他们也很高兴。还有人说,人就是这样进化的。亚诺玛米人正在经历现代人类所经历过的路线。
亚马逊原住民
与“文明”一方接触频率的巨大差异
由于社交媒体和百度百科有各种各样的误解和谬误,人们无法了解亚诺玛米人的现状,对此与亚诺玛米人有非常深入接触的国分拓是这样理解他们的。
“虽然统称为亚诺玛米族,但他们也存在着各种各样的部落。他们的语言不同,房子的形状也不同。但是,还有比这更不同的东西。那就是‘生活状态’和‘各个部落所拥有的东西’。”
造成亚诺玛米各部族之间差异的是与“文明”一方的接触频率。例如,在亚诺玛米人中,至今仍有赤身裸体、不愿与人类交往、追逐猎物反复迁徙的部落存在。他们几乎都是伊佐拉多(未与文明社会接触的原住民)。
国分拓说:“他们敌视亚诺玛米和纳普(亚诺玛米以外的人)。我去过伊佐拉多部族的附近,但因为害怕而逃跑了。
另一方面,大河边的村落(委内瑞拉一侧)因为方便与现代城市来往,在那里的生活状况与我们现代人差不多。委内瑞拉的亚诺玛米曾来过我住的城市,我至今清楚地记得有个亚诺玛米的男人。因为他身穿夹克,系着鲜红的领带,脚上穿着擦得锃亮的皮鞋。他似乎是委内瑞拉的亚诺玛米部族的领导人之一,认为穿着文明方的正装来访是一种礼节。
从这就可以看出,与现代社会的接触频率不同,亚诺玛米各部族之间产生了很大的差异。”
疫情流行当下,亚诺玛米人也需要排队做核酸
萨满教等传统正在消失的村落
从官方的最新资料来看,目前位于巴西亚马逊丛林中的亚诺玛米人大约有个部落,人口在2万6千人。
在如今文明化程度越来越显著的当代社会,亚诺玛米人的原住民社会正在发生改变,这个部落中,如今只剩几十个仍在坚持自给自足的古老生活方式。
“文明的火种”流入亚诺玛米人的村落已经过了很长时间。先是铁器,然后是衣服、凉鞋,甚至是药品和宗教。萨满教等亚诺玛米人信奉的传统濒临消失。在看到医药品带来的起死回生的戏剧性的效果后,“医疗”逐渐取代萨满成为他们当中新的信仰。
信仰原始宗教的亚诺玛米人逐渐成为过去
现代文明不断流入古老的社会
有一个亚诺玛米人接受了采访,他从小就在现代文明的学校里学习,现在为一个承担土著人生活的公共组织工作,目前已经去过20多个村落。
据这位朋友说,在巴西境内的亚诺玛米族保护区,有Wi-Fi的村落有3处。分别是附近有军队驻扎的村落、设有传教所的村落以及位于大河岸边,上游有密集的非法金矿的村落。
看到如今自己部族越来越现代化,他说:“Wi-Fi可以更快、更准确地传输信息。我们希望与外面的世界更多的接触。Wi-Fi是一种工具,这使我们能够轻松地做到这一点。”
不仅局限于Wi-Fi,在政府机关人员常驻、医疗团队定期入驻、非政府组织人员频繁出入的村落,来自现代文明的产物不断流入,甚至成为常态。诸如医疗器械、电脑、各种药品、火柴、巴西美食、流行歌曲、葡萄牙语、现代时尚产品、握手和拥抱等习惯。文明的一方将各种各样的东西带入原住民部落。
现代社会孕育的亚诺玛米人人
对土著人来说,文明物品是必须的吗?
每个人都很好奇,我们越是天真简单,就越想触摸、想要、模仿和知道如何使用不寻常的物品。但是,文明的物品似乎有一定的规则,才能成为规范。
举个例子,DVD播放器不是马上就出现的,而是经过了通信发明的不断演变而产生的。对于现代人来说使用DVD播放器也是逐渐制定规则之后而变成常态的。
如果DVD播放器不仅仅是一种消遣或打发时间的方式,如果它是森林生活的必需品,那么亚诺玛米人一定会继续使用它。但是,这不是刀子、凉鞋、裤子、火柴或枪等对于原住民来说必须的物品。
那么,Wi-Fi这一在人类文明才出现并普及十年的物品,对于亚诺玛米人来说是必须的物品,还是不需要的东西呢?
刀耕火种的亚诺玛米人,真的习惯用现代文明的物品了吗
WiFi与弓箭的类比
对于上述的疑问,国分拓给出了自己的理解。
他认为:“当他们被剥夺了宝贵的东西时,他们会用生命来抗议。例如,如果我在他们的村子里杀了人,或者对一个女人动了手,或者偷了大家的刀,我可能会被拿着弓箭的人包围,被指控,最后被杀死。
那么,如果亚诺玛米人不是被单方面冲动地杀害,而是经过双方激烈的斗争,那么可以说明,Wi-Fi对该定居点的亚诺玛米人来说是‘不可缺少的东西’,他们即使付出生命也要保护。”
通过他们去抗议的时候是否带着弓箭,可以进一步地类推。
“在我们的世界里,既不是狩猎,却带着弓箭,几乎等同于对对手进行最后通牒或宣战。例如,在双方谈判的时候,如果亚诺玛米人拿着弓箭,等到谈判时也没有放开,这时就可以说亚诺玛米人是动真格的,不惜自相残杀也要保护不可缺少的东西。”
国分拓的观点,结合委内瑞拉军队和原住民亚诺玛米人为了Wi-Fi冲突的新闻,可以很好的解释他们的心理。
对于亚诺玛米人来说,不可缺少的东西要用生命来保护
现代文明与土著文明
文明社会对亚诺玛米人使用Wi-Fi有一种违和感,他们目前的处境非常微妙。
南美最典型的地方是城市里的贫民窟。里约热内卢的10%以上人口生活在贫民窟和亚马逊丛林。贫民窟是贩毒组织的据点,亚马逊也不断发生外来者掠夺资源的事件。一无所有的人在贫民街贩卖毒品,亚马逊上无处可去的人为了钱、为了生存,或者为了一夜暴富而进入森林。虽然也有不少人想要阻止这种情况的发生,但已经不是靠善意的努力就能解决的阶段了。
亚马逊本来就非常庞大,如今很难实现可视化。即使在今天,入侵者或许还会夺取、侵犯、杀害原居住者的土地,但这样的惨状几乎不会传到我们身边。
这既是人权问题,也是结构性的贫困问题。但是,当地政府却没有采取任何行动。无论森林深处发生多少惨剧,都听不到被害者的声音。不仅如此,他们还策划赶走原住民和伐木人,“合法”地把房地产开发商送进来。如果这种事情成为现实,即使“合法”,也会发生同样的事情(Wi-Fi冲突事件)。
那些“合法”闯入的人,抢夺、侵犯、杀害原住民。诚然,原住民的死亡让人无法释怀,新闻的传播方式也让人无法释怀。但如果这起原住民与现代文明冲突事件的原因不是Wi-Fi的话,还能成为如此引人注目的新闻吗?
哥伦布来到南美大陆已有多年,在森林深处,同样的悲剧仍然在不断地重复着。
亚诺玛米族的孩童在玩耍